奶奶的眼睛

　　我走在深深的巷子里，鼻翼间充斥着木头和泥土腐败的气息。高高伸出的屋檐遮住了日光，脚下的石子小路有些模糊。可我却清晰地认出了远处挤在清一色土黄外墙房子间的老屋，以及又一次感受到那幢老屋里射出来的那道暖暖的目光。

　　奶奶蹒跚着步子，疾步向我走来，她的脸上总洋溢着无比灿烂的笑，高声向我喊着：“盛盛啊，你来了！”那喊声似乎想让每一个人都听见——她朝思暮想的孙女终于来看她喽！我急忙挂上笑，走过去挽起她的手，有些责备道：“奶奶，您慢些走，我又不会飞了。”她开心地笑了，爽朗的笑声一串一串，眼睛都闪着光，一个劲儿地说：“是呀！是呀！”

　　奶奶总喜欢把好吃的留给我，而不留给表弟。在老屋某个偏僻的角落长年放着一只大缸，上面却永远擦得干干净净，里面放着的，总是新鲜的番薯干或者一些小零食，“盛盛，来吃点好吃的，读书可辛苦了。”奶奶掏出一大把番薯干放在我手上，有些心疼又宠溺地看着我。“不苦不苦。”我笑着回答她。看着她像个小孩子似的笑了，不知疲倦地向我嘘寒问暖，我在一旁安静地听，我似乎也不会厌烦。

　　回家时，奶奶弄很多东西给我们，并且一直固执着要帮忙拎到车站，我要帮她拎，她也执意不肯。等到我们上车了，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们乘坐的汽车远去，我分明能感到那道目光中满含着的期待。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由于种种原因，我一直再没去奶奶家。再去时，发现老屋拆了，马路拓宽了，那亲切的腐败气息也消失了。我看见奶奶站在漂亮的新房前，眼神却时从未又过的空洞。“奶奶。”我向她高声喊着，似乎想让每一个人都知道我终于来看奶奶了！她分明愣了一下，明亮的眼睛已经变得浑浊，她眯着眼打量了我好久。“盛盛！”她发干的喉咙欣喜地发出声响，却一步也不敢迈，只能尴尬地注视我所在的方向，她那双得了白内障的眼再也看不到我的笑了，我还是来迟了。

　　我疾步走上前去，和往常一样挽起她的手，有些哽咽地说：“奶奶，您慢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