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大学曾有校训云:“生活在别处。”
于我,则是生活在滟��堆,《长干行》里“十六君远行”的那个瞿塘滟��堆。
这首诗,一念之差之间使我对远方的滟��堆情根深种,心里像有野兽般蠢蠢欲动。每每当我捧着一本唐诗读着早已熟稔的《长干行》,读到“君远行”,读到千里之外的猿声,猛然间就有千面无声的大锣在耳边齐齐地敲了一下,就如过往一般陷在几句诗中无法自拔。
最清醒的时候,我从各种各样的窗户里极目眺望远方,安静地坐着,温柔地做事,心中对滟��堆的渴望疯狂地蔓生叫嚣着,从容之间,耳边荡着脑海里自由的猿声与水声隆隆,这样灼烧的对远方的渴望使我的心一再膨大,我开始思考一些沉默、伟大而不可能实现的计划,没人知晓只有我烂熟于胸——我想去远方。对于滟��堆的渴望是我心中一处上锁的牢笼,我在两点一线之间不得不将这三个字妥善保存呵护,希望着我也有我的亲友可以相迎而不道远——远方,如同一个私人信仰。
我的想望直到那一次出行才有所泯灭。火车上很无聊,我翻着书籍看到滟��堆三个字,有种偷着乐的小幸福。继续读却看到而上面没有一点温存地写着,“一九五八年整修航道时炸平。”
所以,即使身不在巫峡,猿鸣三声一样可以泪沾裳的。
在我奋斗的生活期间,当我不得不失去一些东西的时候,我总自我安慰说来日方长;渐渐对于历史和不息的变幻,其实都无可无不可。然而有一样是不变的——我仍然会去远方,可能是滇越山脚荒凉的铁路小站或是哪一处黄河源头的渡口,再艰险,我也在所不辞。我希望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希望离开我熟悉的城镇做一个壮心驯大海,浩气走千山的青年。没人说过这容易,然我心头这一条青春的大江比一九五八年的航道更为咆哮凶险,而我最终决定只向渴望妥协。我将像《长干行》中所写的一样,十几岁,驾着我自己的船只,顺着我自己的大江,离巢破浪,去远方。
十六君远行,其实我今年十五岁。我要去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