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常情

　　天蒙蒙亮，他就上路了。

　　他穿了件皮夹克，手里宝贝似地托着个牛皮袋。小心翼翼地走过川流不息的人潮，站定在一家重点学校对面。

　　儿子要登记上学，他就觉着，儿子该读最好的初中。

　　等候室里人不多，他打开牛皮袋，里头是儿子大大小小的荣誉证书——就凭这点，儿子一定能上！他想着，不由笑了笑。

　　一旁气定神闲地坐着个胖子，粗金链大金表金戒指。他兴致勃勃地看着胖子手边的鼓鼓的牛皮袋，不由敬畏地问“老哥，咋，您孩子的证书本本这么多？”

　　胖子斜眼看他，视线落在他平坦的袋面上，呤哼一声。又作神秘地打开自己的袋子。他伸头一看，直咋舌——天，满满的百元钞。

　　“你懂不？这叫人之常情。”胖子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的金戒。

　　他低头看自己怀里的证书本本，忽然，逃也似地离开了。他怨自己没本事，顶多也就算个中产，拿不出那么多钱叫儿子上顶好的中学。

　　气结。坐下。

　　不一会儿，门口一个卖报表的老头过来，眯眼看他傻笑，“上不了？”老头问。

　　他诧异极了，点点头。“要捐个十几万几十万的咱做不到。”他郁闷地摇头。老头干笑了一声，说：“这道不行，咱还有别的。”一张报表递到他眼前。

　　他定睛一看，竟是贫困生登记注册表。

　　老头连忙解释：“国家勒令教育普遍化，每所私立学校都会分配几十个贫困生名额，可以考虑这样上去。”

　　他好笑地摆手：“不是贫困生。”“那又怎么？我给你弄一套假资料，一合计交上去，里头是自己人，肯定给你过。”

　　“这…”他有些摇摆不定，“那贫困娃娃呢？”“屁，谁管！这政策本就是空的，管啥？”老头又伸出5个手指，补充道：“不二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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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办公室里出来，明晃晃的白炽灯让他睁不开眼。上午见到的胖子揽住他的肩，两人的距离仿佛一下子拉近了。

　　“人之常情嘛…”他含混不清地絮叨着，正对头是一个衣着破旧的中年人带孩子报名——一个真正的贫困生。

　　“名额没了！”招生办的人语气不善，男子懊丧地转过身。

　　他走上前，暧昧地笑着，反复叨念：“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天渐渐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