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终还是一个人来了这里,来到了城西的火车站。
在火车站的东边有个小小的广场,那里有许多许多的大树,蓊蓊郁郁,遮天蔽日。在阳光最盛时,光线透过枝叶间的罅隙,形成一帘光影,好似当初织女急忙回天遗落人间的衣带,恍恍惚惚,让人看不真切。
我找了一棵石榴树,擦了擦树下石凳上的尘土,拿出笔记本,开始用文字记录下我所看到的,我所想到的。
广场上分布着大小不一的石凳,散坐着闲聊的老人,他们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拿着拐杖,低着头细细叙说着倾听着,很是安详,广场中央的一小片空地上,追逐着的是一群不谙世事天真烂漫的孩子,扯着大大的笑脸,闹笑着。那些低声交谈的老人不时也会抬起头看看这些小孩子,看看他们的欢声笑语嬉笑打闹。继而又会垂下头闲谈。他们眼神中溢出的,满满的都是疼惜。我心想:这是多么美好的样子啊!
然而,我,一个还背着书包刚从考场偷跑出来的学生,出现在这里似乎有些不应该,这宁静的画面和我身上所沾染的浮躁不安,就像默片电影中黑白分明的场景上被放入了一朵娇艳的玫瑰花,显得格格不入。是我不该,不该像一个渔人,偷入桃花源,打扰了源中人的安宁。
很幸运,刚坐下没多久就有一辆火车呼啸而过,那车轮和铁轨沉重的撞击声,一下一下敲打在我心上,“轰隆轰隆”。响个不停。抬头看着火车那厚重而显得有些幽暗的车身一节一节从我头顶掠过,竟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悲哀,像梵高在其作品中表达的“不是浓重的伤感,而是庄严的悲哀”。对,就是那种悲哀,肃穆而沉重。我多想问:顾城笔下的那抹绿色哪去了呢?这时一只身上带有黑白斑点的小狗,蹦蹦跳跳从我面前跑过,脖子上的铃铛“叮当叮当”的响着,仿佛在回答:找不到了找不到了。
我站起身,将笔记本收进书包,走到站台旁边的小卖部花五角钱买了一根棒棒糖。撕开包装将糖放进嘴里,看着眼前长长的阶梯,口腔中竟有苦涩漫溢开来,那种感觉有点像蒲公英的茎,稠密的苦涩。
拖着有些疲倦的步子,一级级,我登上了站台,看见了真正的铁轨,看见它们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一条一条纵横交错着伸向未知的远方。心情有些愉悦,因为毕竟不用再仅靠文字或影像来想象来虚幻了。我拿起相机,拍了好多好多照片,照片中两条如虬龙一般的铁轨笔直地奔向天地的尽头,在那里,是微红中晕着黄的夕阳。
我俯下身,用一种近乎虔拜的姿势抚摸了一下铁轨,暖暖的,和我想象中的冷冰冰完全相反。它温暖着这片土地,它所承载着的,接来了一个又一个满怀希望的人儿,又送走了一个又一个迷茫的灵魂。我在想,或许不久之后,我也会攥着黑白的票根,搭乘着其中的一辆,沿着一个未知的方向,离开或回来。
我坐在高高的站台栏杆上,晃动着双腿,看西天上的光彩一点点黯淡,耳边回响的是刘若英的“如果当时�M我们能不那么倔强�M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当天边最后一抹云彩也褪却了她的笑脸,我从栏杆上轻轻跃下,对自己说:“该回去了。”
下了站台,看着站台旁边那布满沧桑的居民楼,心想它应该是这个小城里最古老的建筑了吧,或许它还是那些面容安详的老人和那些大声的说欢快地笑的孩子的家。想起那份安宁,我嘴角上也不禁噙了一点微笑。多希望你们可以这样一直幸福下去啊!
再见了,城西的火车站,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