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自己问

　　亲爱的猫小姐：

　　近来你总是流泪，在夜里哽咽着问我是不是这几年都走错了、是不是应该回到原来的地方。很抱歉我不能伸出手来抱抱哭得那么伤心的你，但是我可以认真地回答这个问题。在回答之前，请允许我说几段有关你的回忆。

　　还记得几年前那个离梦想最近的夏天吗？那时候天是很清澈的蔚蓝，似乎每一口呼吸都能吸进满满的香樟气息。那时候的你又认真又可爱，扎着马尾辫坐在教室里专心致志地写题。一张又一张试卷、一本又一本练习，我清晰地记得你背书背到掉眼泪，抹抹脸又投入到题海中去。不是不心疼的啊，你那么倔强，在夜风中慢跑影子拉得好长好长，月光惨白，就跟你熬夜后的脸色一样难看。

　　高考前夕，你偷偷地对我说：“我有五成把握可以考上了！”我听着有一点心酸，又止不住地欣喜。但是很多事是只看结果的。你在考场上呕吐了，撑着身子完成了所有题目。分数公布后，所有人都为你高兴，只有我知道你强装出来的笑容藏着多大的失落——那是仰望了整整三年的梦想落空啊，没有经历过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猫小姐，选择经济类专业是不是你最痛苦的事？就像一个拐点，你被父母推向了最不愿意走又不得不走的方向。唯一的安慰是大学仍然定在北京，一个离梦想最近又最远的地点。回校那天晚上学校在放焰火，暗蓝天幕上烟花次第绽放得又寂寞又美好。你微微昂起头，像是想起了什么。

　　……

　　后来事情发展得很顺利。你在一个不喜欢的专业上读完了硕士，顶着艳羡的目光走进一家国企。在那里，你每天早出晚归，凭着高薪很快搬出了阴冷的地下室。

　　“初冬的北京阳光竟也很好呢。”你如是想着。短发、白色毛衣、靴子，抱着收纳箱的你走在夕阳下，身影有点温暖又有点萧索。

　　母亲来电的时候你愣了愣。她病了让你回家。回家？多久没回过家了？几个月？半年？一年？你的记忆淹没在地铁重重叠叠的人影、饭桌上觥筹交错的声音中，不见归路。

　　……

　　回到帝都后，你继续被打断的生活。这样说似乎有些不对，因为你发现回过一趟家后自己的世界已生生割裂，泛滥的思念让人分不清哪边才是真实生活。猫小姐，你一点点想起自己读过、爱过的那些诗句：“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还有一句是自己写的：“归未？塞上雪满，知君归未？”思念就像疯长的蔓草，把人缠住、扼住，压抑着、喘息着，所有的呼救都被黑暗吞没。

　　十二月的寒风中，骄傲的你被生活打败，输得彻底。

　　……

　　猫小姐，你一路提醒自己，自欺欺人地把别人的期望当作自己的期望来努力。我好怀念那个蹲点半月只为买一本杂志的笑得好开心好开心的你，好怀念那个着迷摄影、为了最佳角度趴在地上的好认真好认真的你，好怀念那个说到拉萨就眼睛发光的义无反顾的你。

　　猫小姐，你那么早就为自己定下了人生规划，为什么一步步背离原来的设想，把那个渴望当老师的女孩伤得遍体鳞伤？你说，所有的苦难不过是为了证明一个真理，难道你现在也只是在解一道很复杂的数学题吗？我看着哭得那么伤心的你，真的担忧你解不出来，就像以前一样一气之下拒绝所有关心自暴自弃。

　　回忆到这里，那么聪明的你一定已经听懂我的答案是什么。记得《一个》上的那段歌词么：

　　“为寂寞的夜空画上一个月亮

　　把我画在那月亮下面歌唱……。

　　画上有你能用手触到的彩虹

　　画中有我决定不灭的星空

　　画上弯曲无际平坦的小路

　　尽头的人家梦已入……。”

　　猫小姐，请不要再流泪。我会一直在，纵使一切苍白。

　　内心深处从未改变的那个你猫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