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爷爷家那座饱经风霜的屋子里出来之后,右拐再右拐,大约一百五十米,有一片田埂。是一块块生着杂草的,杂乱无章却又被分割得规规矩矩的,精致典雅中又带着狂傲不羁豪放的美感的田埂。
田埂上有一头老牛。
每次经过都会看到这头老牛。因为已经记不起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指着它惊奇地说:“看!那里有一头牛!”,也不记得当时对于这个新鲜事物怀着怎样的心态。估计是太过于久远的记忆已经湮灭在历史长河中,又好像它本就属于这里,从未离开,所以它就像一个老友般的存在。
老牛。老友。
经过那片田埂,总会下意识地望几眼。当然,主角是老牛。虽然它从未抬起头回望亦或是有过任何表示,它从来都只会在埋头吃草的间隙间“哞,哞”地叫几声。即使,并不是回应。但心中还是对老牛有一种不可言喻的感情,很奇怪,也很奇妙。
仿佛它是心意相通,它什么都不用做,却能让你安心。就像每次回老家看到它就知道是真的回家了。不用迎接,你知道它会在那里等你回家。平淡却无法磨灭的幸福感。走的时候,看到老牛日渐瘦小的身体,被夕阳拉扯得那么斜长,那么孤单,也难免地生出了几丝伤感。
又得走了。
有一股酸涩从鼻腔开始,经过神经的传递,却也在末梢到达眼眶时隐去。
爸爸说牛可以活二十年。这么算下来,它还有几年的寿命,它也只有几年的寿命了。
不知我还能再见它几次呢?不知它在有生之年会不会记得有一个小姑娘常常望着它发呆却从未靠近呢?不知它会不会在晚年给自己找个伴儿呢?不知它是否已经对这片田埂产生了依恋而不舍离开呢?
在那么一天,田埂上空荡荡时,我应该不会为了一头甚至从未走近细看的老牛而感性地催动泪腺。所以,就让那头老牛带着它复杂的心情去另个国度吧。
或许在很多年以后,会有个小姑娘也到达那个国度,惊喜地说:“看!那里有一头牛!”。也不知道老牛会不会想起什么。
但那个小姑娘不再远观,走近了它高兴地说:
“老牛,我很好,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