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

　　昏暗的灯光下，爸爸拧着眉毛，坐在竹椅上，周身散发着烦躁的气息；妈妈坐得略矮，却一直愧疚、怜爱地盯着我，看得我沉默地低头玩弄着手指，打石膏的小腿再一次隐隐作痛起来。

　　气氛凝固得如蛋奶糊一般。

　　奶奶适时进了房间，屋里寂静的魔咒被打破了，我感到如同大赦。“虽然医生叫我们做微创手术，但保守治疗又没明说不可以——”奶奶小心翼翼地立在门口，沉陷的双眼透着一丝侥幸。妈妈闻言也转移了目光，略带探究地观察着爸爸的脸色。

　　爸爸如同没听见一般，在椅子上换了一个使自己更舒服一些的姿势，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但是医生不是说因为有点粉碎性骨折，打石膏的话，今天复查出来向后倾斜成外角的角度可能会越来越大吗？要是打石膏长好了也有可能运动时造成二次伤害！”妈妈不自觉地扯下一团团毛衣上的毛团，大家心照不宣地想到了“那不还是要手术”这句妈妈咽在肚子里的话。奶奶又想开口，却一下子被一个隐忍，烦闷，急躁的嗓音打断了：“我就是怕她再痛一次，医生也说微创手术做完相当于刚刚骨折时的痛，他说得轻飘飘，其实肯定是很痛的！”爸爸每每遇事口气都会很冲，这次也带着一股子倦气。不过他的倦气很快就有了对手。“那你的意思是不做手术？不做手术得话风险很大，她还要上学呢，我们赌不起这些时间！”妈妈微怒了，爸爸一怔，马上说：“我当然没说不做手术，这不是还要权衡一下利弊嘛！”“利弊我刚才已经分析过了，做手术，恢复快，但痛；打石膏，恢复慢，不痛，但有一半运气成分！”“那你的意见就是听医生的喽！”“对！”

　　妈妈果断地确认了自己的意见，房间里又再次静了下来。大家脸上阴晴不定。我仍低着头，却一直在思索：做手术其实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我不想冒着第二次骨折成长短腿的风险，打上一袋米重的石膏，乖乖在床上躺一个月，最终却殊途同归。

　　“那就做微创手术吧。”我小声说。

　　仿佛一锤定音，奶奶嘟嚷着“你们决定吧”退出了房间，爸爸妈妈也点了点头。是的，其实大家心中的宗旨都是听医生的，不过只是担心我的感受而已。

　　决定做好后，大家仍都提着心，而我，却松下气来。因为我知道，家人会在每时每刻支持我，鼓励我。在我麻药未醒却能听到他们声音的时候，在我以后的康复期他们助我练习的时候……在漫长的人生路上——我捅破一片天，他们将为我备上女娲的五彩石。

　　麻醉过后，我睁开眼，看到的，是家人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