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泪

　　我依稀记得爷爷是在冬日过世的。由于那时年纪尚小，记得不太真切了。如今，爷爷的面貌也日渐模糊起来。

　　可是，在这模糊的暗影里有一种精神却在体内日益膨胀，直到一日夜间，我梦见了他，我知道我将开始我苦痛的追忆了……

　　那日，我被姐叫醒，她让我下楼去。我站在门口，看地上已支起一个大帐篷。母亲在昏黄的灯下做衣裳。太阳还未升起，现在想来大概也不会再升起了吧！

　　母亲看见了我，便唤我过去，让我穿上白衣。母亲告诉我爷爷死了，是在半夜。我那时并不知道难过，在爷爷出院回到家中的二十余日里，我不知道去看探过几次，不过应该是很少的吧！我还在莫须有的感伤中想着，母亲又领我走进一间屋，我不记得母亲又嘱咐了我些什么，我唯一记得的就是在这间黑暗的没有阳光的屋子中间，摆放着一个大的，很大的木做的东西。我不知里面是什么，但我又并不好奇想知道似的。因为我害怕黑暗，我似乎闻到了树叶在泥土里腐烂的气味，我不习惯地离开这里，我看到一个个流着泪的面影，父亲红红的眼如今想来还分外清晰。

　　我逃离那一片哭声地，我忽然忆起父亲嗔怪的表情，我没理睬，依旧往外屋走，还没出门，见一旁恸哭的奶奶，嘴里絮絮叨叨念着什么。我想奶奶的眼疾怕是那时就落下了病根。

　　天渐明亮，宾客渐多，不过是依旧不见太阳吧。这狭小的地越发变得拥挤黑暗了。我在他们脸上看不到阳光，那是一片片愁云惨淡的脸，似乎都在酝酿雨水，我不敢停留，往屋外奔去。

　　没人注意我，我却乐的和伙伴一同游戏。在屋后的水田，我和他们挖冰窟窿，堆小雪人……我玩得不亦乐乎，渐渐淡忘寒凉，淡忘寂寞。

　　待到下午，将要把一些堆放成小山的衣物烧掉时，我正好回来，我似乎是有意要赶上这场盛大的点火仪式似的，我远远地躲着观看，只见那些衣服像久久郁积的伤痛，被“咝”地一声点醒，然后就无休无止地哀鸣，久久地燃烧，直烧得我彻底地醒悟。

　　不知是因为烟熏的还是因为什么，我感到一滴滴冰冷的泪滑过脸颊，在我的脸上慢慢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