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消失的鸟声

　　小鸟在天空消失的时候，人类的机器还在轰鸣。

　　—引子

　　午后，我坐在书桌旁写作业，不远处几架庞大的修路机器嚣张地锤砸着地面，发出一阵阵令人心烦的震耳欲聋的轰鸣。

　　我不耐烦地揉着太阳穴，突然听见了一个细小而熟悉的声音：它远不及机器巨大噪声的分贝高，却清澈透亮，极具穿透力，仿佛一支精致小巧的金色箭头，“咻”地飞快穿过机器时代的重重迷雾，来到我的面前。

　　我愣愣地思索片刻，一时竟无法辨别声音的来源。恰好，在机器暂时停止的空档，那声音又一次传来。这次，我听清了：

　　“啾——咕啾！”

　　是鸟声！

　　我的心中刹那间涌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欣喜，夹杂着丝丝陌生与错愕——是因为太久不曾听到鸟声的缘故吗？

　　犹记得小时候，我家住在一栋上了年纪的小楼里，院里的树上，常常栖息着许多鸟儿。它们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叫声各不相同，却是无一例外的悦耳动听：“布谷！布谷！”“啾啾，叽叽——”小小的我时常就这么趴在窗边，聆听这些精灵的美妙歌吟。

　　在鸟儿繁殖的季节，甚至有鸟来我家附近做巢：勤劳的燕子一身黛黑羽衣，不几天就在房檐上建起一个圆乎乎、密匝匝的精致巢穴；调皮的麻雀穿着棕色布艺，一边蹦跳着，一边在树桠间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小窝。而至于机灵却有些懒惰的斑鸠妈妈，则把她的育儿室建在了我家的铁树中间。尽管是不同种类的鸟儿，那些新生的稚儿们却是同样的惹人喜爱。

　　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从我搬进新家，我的耳朵便在城市里机器日夜不绝的噪音和老师敲黑板强调的“重点”声中变得麻木，也不知有多久未曾听到鸟鸣了。

　　《幽梦影》言道：“春听鸟声，夏听蝉声，月下听箫声，山中听松声，水际听唉乃声，方不虚此生耳。”然而蛰居城市的我，面对大自然从不吝啬给予的天籁，竟生出一股陌生的迷茫。

　　城市和乡村本是自然的孩子，可自私的人类却将它们造成了逃避自然的地方，甚至容纳不下鸟儿这位自然的使者。

　　“啾啾，咕！”

　　我慢慢走到窗前，一睹那小小歌者的芳容：

　　伶仃的小鸟，披着一身灰扑扑的羽毛，孤零零地蹲在一根树枝上，身后伸出一簇短短的尾羽；灰黄色的小喙一张一合，黑豆豆般的眼睛静静凝望——不知是在想念远方已被夷为平地的窠巢，还是考虑今晚的肚子能否填饱？

　　似乎感到有些许倦了，小灰鸟停止了歌唱。小憩一番后，它拍拍翅膀，扑棱棱飞上了灰蓝色的天空。

　　很快，灰色身影变成了一个极小的点，渐渐融入天空，消失不见。

　　再也没有鸟声了。

　　只剩下修路机器还在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