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它不停息。
我们无法细数老屋旁的槐树,又抽了几次芽,又开了几次花。
从门外听到老家打来的电话,说是老屋坍塌……然后,那声音便微弱下去。
许多年来,不敢提及的故乡,被重新拿上了饭桌。
祖父与父亲对重建老屋的态度截然相反。
祖父对老家的依恋是我们不曾触及的隐秘,却又越久弥新。全家决定回趟老家,了解老屋的情况和那十三年未见的,被遗忘的故乡。
“我在外面流浪,回来时故乡瘦了一圈”。
下了高速,颠簸一段石子路,见到最多的也是房顶上休憩的家鸽。父亲叼着未燃的烟,望出了神。
父亲当年舍下了爷爷与珍爱的鸽群,独自一人在外打拼。带着一颗当时不知道是对是错的野心,一走便是25年。
就像留不住自己的儿子一样,爷爷解散了鸽群。只有老屋任时间打磨,不离不弃地陪伴。
车停在了老树下。又是一年草木抽芽的季节,生命生长的气氛遮盖不住老弱病残的乡村的萧索。
老屋房顶陷落,只留下一个大大的洞,像惊愕的嘴巴。残存的房瓦稀稀落落,杂草肆意疯长。许多年前,屋顶停满鸽子。它们有时在屋子上空盘旋,有时飞向远方,然后再准时飞回,从不迷路。累了便落下来,喝几口水,吃几粒米,依偎在一起闭目养神。
那鸽群咕咕叫拍打的欢腾景象就像昨日之事,浮现脑海,可明明一晃,却已是漫漫时间走远,已去的小舟再也呼唤不回。
午饭在大娘家。大娘依旧模样,家里的味道也是熟悉的。大娘家的饭菜,是十里飘香的。全家坐在一起,难得的团聚,爷爷又提起重建老屋。说盖好后,就自己回老家住,人还是要归根的。我知道父亲的难处,一时根本无法负担房钱。父亲一直很沉默。可当他看到村上一座座新建的小洋楼,神情里有说不出的东西。一顿丰盛的佳肴却没有吃出什么味道。
父亲监工,重建了老屋。保留下了,那抽叶的老树。父亲用时间来证明自己走过的路,证明他的人生。
漫步走在城市的街头,思索着多年来一直被遗忘的事情。一群灰鸽掠过,落在广场。
原来这儿也有鸽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