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时间的使者,它剥去了这间古老祠堂的昔日的光辉,外墙暗淡了旧时鲜艳的色彩,木门上的花纹被风吹散了色彩,此时祠堂里竟传出悦耳的扬琴声,推开木门,发出吱吱的叹息声,我缓缓步入。
那悠扬的扬琴声,竟是来自老人钟爱的粤曲。本对粤曲不以为意的我转身,欲踏出祠堂。忽感到眼角似金光闪闪,转头再看时,发现是一个身着金黄色戏服的老者,颜色辉煌庄严。老者虽然白发满鬓,满脸沧桑,却透露出一种毅然。观其眼眸,别有几分深意,那是一种深邃的黑,如一个深潭。平静则已,若是泛起涟漪,定是悠悠不绝矣。出于对老人的好奇,我找了一个位置,静静坐着。
老者持一本厚厚的乐谱,上台放好乐谱,站好位置。只见他缓缓吸气,轻轻吐出“哎——”一声,回荡无绝的长叹。一众古典乐器迅速应和,二胡将弦一拉,一股萧瑟,满腔悲凉,犹如万马齐喑,将人的思绪带到了粤曲中那古典的场景。一旁几个阿姨告诉我说,这是《百里奚会妻》。我想,这曲调如一条岁月沉淀的小河,轻缓淌入她们的心间,是否让她们回想起了儿童时在父母肩上看粤剧时流淌的温馨呢?这千古流传的经典已经在她们的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吧。
忽而一阵扬琴叮咚,闭起眼来,似见飞淌的泉水撞击石头,莺鸟歌唱;忽而一阵唢呐悲鸣,仿佛苍穹之下杜鹃啼血,给人持续不断的震撼。老者在优美的和声中,用地道的粤声唱词,他的声音更是使大地震动一般的有力,我不觉沉浸其中。
不觉乐曲已经进行到结尾的高潮部分,一众乐器急凑地演奏。二胡拉到一把热了,便换下一把。老者依依不舍地唱出最后一句,最后一词,最后一字。余音不绝。似与粤曲已融为一体,不分你我,使我不禁感慨老人是在唱粤曲,还是在唱粤曲本身的兴衰?
曾经的“万家灯火万家弦”,现在的知音许少,爱者渺渺。我不知这抹逝去在岁月里的温馨会不会永远消失。
岁月的决定,只可由他自行斟酌。
我转身,踏出祠堂,耳畔依旧是那叮咚的扬琴,叮叮咚咚,叮叮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