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唱繁华

　　岁月无情，时光荏苒，那个繁华似锦却也残忍无情的时代正在缓缓落幕，它已经离去。我一度以为它们会永远地存在于祖辈的记忆中，殊不知当它歌唱时，属于那个时代的一切都如潮水一般，冲进我的内心。

　　时光如歌，生活如戏。六十多年前，一九四几年的那个时代，民国时期，抗日时期。更多人的脑海中更是闪现出那腥风血雨、枪炮连天的残酷战争。

　　是的，那是一个铁血的时代，令人悲痛不已，那无数倒在枪下的烈士值得让所有人缅怀。可我们忘记了，在那枪林弹雨之中，蕴藏着怎样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

　　人们将它视作生命，无数人为之疯狂，无数人为之倾倒。在那生死爱恨瞬息万变的时期，又有多少人战战栗栗地躲在极其偏僻的深街老巷中，却无比痴迷地坐在戏台前，眼睛像牛皮糖似的黏在戏子身上。

　　戏台虽然简陋，台前青阶上的苔痕布满了人们的足下。戏台之前，没有木桌，没有竹椅，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板凳。没有凳子的就坐在地上，也不埋怨，反而只是静静地盯着台上，可能是战争的原因吧，戏台上只有一组用了几十年的红木桌椅，不知道被匠子们敲敲打打多少次了。

　　台下没有奏乐，只有戏子他们婉转的声音，充斥着不大却很深的巷子。我知道，这声音自然比不上现在经过调音师手里出来的“音乐大作”，但从祖辈他们的口中，我“听到”了他们的声音。我们唱的是平庸的世俗爱恨情仇，他们唱的是繁华似锦的名族风俗和无以价量的精神宝藏。

　　我走进华灯乱眼的车水马龙，穿入那老巷子里。它不再是他们口中的残破景象了，它翻了新。那大理石做的台子上隐约有些细碎的花纹；还有那木匾也换掉了；两个系着红绸的大灯笼，高高地挂在檐角上——那时候都还没有呢。

　　那组红木椅子无迹可寻，新来的是一个涂了新漆的桌子，椅子也还是原来的颜色。台前的青阶换成了大理石阶，被环卫打扫的一尘不染。

　　可我心里却是空落落的，遗憾、失望的情绪涌上心头——这戏台，乍一看竟毫无一人。这台上，是有多久没有那纯净的声音在上面飘荡？这台下，有是有多久没有喝彩声将这戏台渲染？那多年的戏子，又是有多久没有再扑上那层厚厚的粉末胭脂？这时代，还是落幕了呀。

　　“路再远再蜿蜒仍是个圈，缘起处注定盘桓成终点。”那悠悠辗转六十年，娓娓道来，也不过两万余天。

　　虽然，那曾经座无虚席的台前已无人问津；那曾经的做打唱念、姹紫嫣红，也取代为五彩霓虹、灯红酒绿；脍炙人口的《浣溪沙》《牧羊关》《牡丹亭》《解连环》——也没有几人能记得，没有几人能吟出了。

　　却是当纤纤玉手拂过镜前的胭脂，戴上了那沉睡家中多年的簪花银钗，纯白色的水袖旋转起一朵朵袖花；它落下之后，那陌生青涩的脸颊荡漾起一抹淡淡的笑来。终于，它又回荡在耳畔，他们竟不禁潸然泪下，感叹时光如戏，九曲回肠。脸上深深浅浅的皱纹仿佛消失不见，留下的是曾经儿时踮脚梨园，春色风卷。它似乎又归来了。

　　虽已不似当年景，仍有人承有人传。这属于那时代的一切，薪火相传，生生不息。透过岁月，赏那戏里繁华，戏外江山。然，我牵挂的那个唱遍繁华的时代呐，宛如天涯游子，浮浮沉沉在祖辈的絮语中，寻着那些陌生的歌声，缓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