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笑

　　我的母亲很美。鹅蛋的脸颊上镶着一双迷人的凤眼，年轻时活脱脱一个大美人，父亲说，最爱看母亲的眼睛。在我记忆里，最温婉动人的是她那嘴角的梨涡。

　　时光最爱在母亲脸上留下印记，母亲的梨涡没变，却荡开了层层涟漪，现在的我时常与母亲坐下闲聊，聊生活、聊未来、聊理想、聊感触，几乎无所不谈。某次一同看了一部欧美剧情片，讲述男主角好不容易得到一份真挚的爱情却身患绝症，他努力地抗争着病魔，还是强大不过命魔，于是选择在最短暂的时间里奔走，尝遍快乐、心酸、痛苦、爱情，用最欣赏的眼光去打量这个世界，这个让他留恋的世界。故事最后，他走了，但他的身体，他的每一部分都无限长的存活着，替他看着这个美好的世界。

　　母亲说：“人哪，一辈子总是一波三折，就算你再如何地抗争，也逃不过命。你也并非一定能获得你想要的圆满。”

　　母亲突然的世故让我吃了一惊，她不是应该满嘴大道理的跟我讲要努力就会圆满成功吗？

　　“但，如果不努力，你连最起码的圆满都得不到。”

　　我转过头看着她，整张脸写满了语重心长。

　　“嗯！”我重重地回答，这应该算是个承诺吧。我看见母亲脸上舒展开来，浅浅的梨涡在嘴角的牵动下若隐若现。岁月像弯弯流淌的河流，流过母亲的脸颊，留下一个浅浅的水涡，透着柔腻的软，在太阳的照射下，窝着阳光的暖。

　　“诶，如果有一天我死掉了，你就早早的把我身体上能用的全部捐出去好不好？”

　　我不知所措。悲伤与不舍如同海底暗潮突然汹涌着，狂躁地向我袭来，于是眼前变得黑，密不透风的黑，使我窒息，使我恐惧。

　　“怎么了？”母亲见我不动问。

　　我直愣愣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那、是、以、后、的、事。”

　　“很近。”

　　“很远。”

　　母亲忽地就笑了，梨涡深陷，又是那般好看，可让我有点恐慌，仿佛她要连同梨涡都要陷进这透着红晕般的河流里一样。太阳斜照着我们母子，我希望阳光永驻在母亲脸上，永远透着鲜活的红，不要黯然地黄黑下去。

　　我知道，她并非开玩笑；我也知道，她的笑中带有几分疲倦；我更知道，她很累了。脑子里很自然的就闪现出那么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一字一句如尖利地刺扎进心脏，隐隐作痛。

　　“你舍不得我啊？”母亲打趣。

　　“是啊，你走了以后谁念我啊。”

　　母亲又深深笑了。

　　多想奢求时光河流静止，那样，梨涡便永驻了。该多好！

　　我好想看您笑一辈子，纵使有乌云遮挡住阳光，岁月也会带走您的梨涡，但现在就这样每天看您眉头舒展，梨涡闪现，太阳洒下星子般的光圈，进驻在梨涡里，那就够了。这样想来，便多了一丝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