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眼神

　　不知什么时候，木桥的那头的菜园中，架子上多了一串小小的、不起眼的小黄花，它们一朵挨着一朵，依偎着，把绿色的腰身一圈一圈地缠在竹竿上。

　　在晴空万里的日子，我常常去看它。那黄色的小花，我看了又看，好生可爱，轻风轻抚着那新生的花瓣。“哎——”不知什么时候，奶奶来了，她打着一桶清水，手里托着个银色的小铁碗，两道粗短的眉毛向上一挑，眼神里满是喜悦：“哦，被发现了。”

　　我直勾勾地望着她手中的东西，脱口而出：“奶--奶，你竟然瞒着我偷偷种花！”我歪着头，咧着嘴笑着。

　　“哈，这花长这么高，不就是为了等你来看它吗？”奶奶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可比原来的沙哑清脆多了。我舀起一瓢水，轻轻地倒在花瓣上。圆润的露珠滚落在我的鞋上，嘴里念叨着，“快快长大，快快长大……”

　　花开结果，这是被子植物的使命。那可爱的小黄花不见了，俏皮的样子变成了“成熟”。绿中透着淡黄丝瓜静静的浮在空中，它就像个大姑娘，时不时，蝴蝶都被这气质吸引，围着它翩翩起舞，淡黄色的蝴蝶，黄色的花，翠绿色的丝瓜，绿色的藤，在这金黄色的日子里，每一个生命都在好好享受着。他们的眼神，沐浴着新生命的绽放。

　　“啊！这竿子这都快压断了！”我惊慌失措地摇着奶奶的手臂，生怕这“大姑娘”摔倒地上。奶奶却不紧不慢，眯着眼睛好一会儿，她便用她那粗糙的手把丝瓜的藤蔓托在自己的手里。奶奶缓缓地把丝瓜盘在早已准备好的黄色细竹竿上，瞧！那瓜一下就像充气的皮球，生机勃勃的。奶奶手背在后面，专注地打量着她的丝瓜，一会儿又望了望我，伸出粗大的手掌摩挲着我的脑袋。菜园里安静了下来，有风吹过丝瓜架。

　　奶奶的丝瓜结了果，长长的果实老在枝头；奶奶的孙女儿长大了，要到城里去读书。

　　是个阴天的日子，刚下过雨，空气中还带着潮湿，奶奶手里抱着那熟透的丝瓜，眼眶有些湿润。我的心里很难受，就像凋谢的黄花一样。我不敢看她的眼神，奶奶说了些什么都飘散在风中，记得最多的话是“常想奶奶”。

　　我不情愿地坐上银白色的轿车，汽车一颠一簸地跑远了，奶奶的脸比那黄花小了！

　　放假回家，也会去看到奶奶，不知怎么的，她不再种丝瓜了。但我梦中，有时仍会看到那个菜园，奶奶的丝瓜开满了小黄花，一晃一晃的，像她的遥远的眼神。

　　丝瓜成熟的季节，伴随那远在天边的目光，思念默默地在心里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