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树叶的声音

　　流荫长道里我常常一个人，闭目听风，听向何处？不觅佳木秀而繁阴的欢愉，不寻野花发而幽香的美景，只听得那漫天华盖般的树叶私语。嘘，他们正说着它们的故事了。

　　向日而生的阿葵

　　阿葵是树叶里一只活泼的灵。我从第一眼见他起便看他日日向阳，像向日葵一样虔诚地信仰着太阳，他身体上有有一块月牙形的缺口永远那样明显，但我喜欢他的灵动和韧劲，时常与他打趣，也时常问起他为什么要对着他永远也够不到的有太阳，他却严肃起来，学着白岩松稳重而深沉的语调对我说：“生活除了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在我们每片树叶的心里，都有一个够得到太阳的梦，这是与生俱来，植根在我们脉络里的。我冒起牙尖的那一天，怀着这个梦想看这个世界，但那日阴阴凉凉，雨如珠坠，我没有看见我期待的太阳。我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消沉了好几日，怀疑着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我突然想就这样算了。但很少说话的阿然却说了句‘你坚持罢’，我便又熬了几日昏昏沉沉的，但也一直无忧。又不知过了多少日子，我被清晨的鸡鸣声吵醒，睁开朦胧的睡眼的那一刻却瞥见东方的那一缕鱼白色从彩脆里迸出一缕缕赤色光线，扎入我的脉络里，温柔暖人。在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的梦想没有错，只是我没有相信梦想。我也明白那一股温柔分明不可能属于我，因为我的眼前将是密密麻麻的叶片，即使在晴日，我也见不到太阳。更重要的是，我的身体早有一小半被枯黄侵蚀，那里吞食着我的生机，我后悔了。但我已在那一刻做了一个不再后悔的决定，不执着于保全完整的我，拼命的吸收大树的汁液，用尚且幼嫩的身躯去搏击我眼前的阻碍。最后有一天，我能站在风中，全身心地看着太阳。那道月牙形的疤，不知被磨破了多少次，但每当那阵痛传入我灵魂之刻，我就会想起曾经的苟且让我差点触碰不到梦想。所以朋友，若你有梦想，请坚持，不要因一时的苟且而错过追梦带给你的温暖，那里才是最好的归宿。叶面朝阳，阿葵似在指引梦想。

　　日光和熙，看着阿葵的满足，我心中沉思：梦想么？我有呢，阿葵，我会想你一样坚持梦想的。

　　向花而生的阿然

　　阿然是我最喜欢的叶灵，他平日少话，紧贴在夏花的身侧，他只陪伴过我几次，但几次已经足够，他曾与我说过：“我们的一生很短，或平凡或伟大，总得做些什么。我没有老根探水的勇敢，也没有夏花播芳的绚烂。但我能选择退在花的一侧，将自然里精华传输给她。这件事极苦，即使在夏日，也要经历我的涅烧。”

　　夏日的风煮着大地，我隔了一个夏天未去老地方，但我再去那儿时，阿然却倚在一个青涩小果旁，疲软的笑着：“极苦的事就像没有利益的行为，但奉献从来不求回报。朋友，你要记住，一生太短，既然已经选择了想阿葵样的向着远方，那就要做好忍受寂寞的准备，也不要忘了做些什么让本不太长的生命更有意义，但我希望你的这些事将会是奉献。因为奉献不求利益，能让你变得更单纯。但是那上天会馈赠夏花盛开那一刹的惊艳于你。而你能做的，也比我太多太多。”

　　阿然温和的声音断绝，静然悄然，我抬起他，感受它执着于奉献的那一股余温。他的话，我记着，人生中有些极苦的事情，就像奉献，它们不会极苦，或者至甜。

　　向死而生的爱落

　　约莫在冬日开始的日子里，我挟着笔记本去了一次流荫长道，笔记里夹着一颗彻底枯黄的树叶，那是阿然。他凋零后我常带他会这里感受从前的日色。但秋天过后，树叶们都成了满地的枯灵，在瑟瑟冬风里，只有几片叶依恋得深沉，不肯飘零，阿落便是其中的一个。他认出了我，也不管我打着哆嗦，慢悠悠地更我讲着：“之前在这里见过一个垂暮的老人，那时的我还像阿葵一样站在风里仰望太阳，老人很可怜，他无依无靠，贴着大树，浑浊的眼睛看着凛冽的天色，涕泗横流。当时以为；一个老头子，哭什么。但到了一定的时候，我也会感受到老树的苍老，站在风中看太阳的酸楚然我渐渐退回了向前的头，不再向前，而是贴着大树的温暖。那时才知道，老人那时并不哭，而是牵挂。我贴着大树流泪，泪水淌过大树为我们挡风沙而千疮百孔的身体。我开始明白，当梦想尘埃落定的时候，远方有多远牵挂便有多长。年轻人，当你走远了的时候，千万不要忘了你的起源处。这几日阴风怒号的，也许是我要离开老树了。冬日的摧残里，我愿将我的牵挂化做他年轮里的深情，就算腐朽死亡，牵挂永存。朋友，无论你走多远，也要记住落叶归根。”

　　在冬风里，阿落带着笑颜在老树慈祥的目光中飘落，静静地躺在那一地枯荣里。我看着老树，又看了看满地的黄叶，那股因梦想，奉献，牵挂而长存的温热温暖了我。我打开笔记本，冰寒的风吹走了阿然。我听见他在风中传来的感谢，让他的生命落叶归根。望了很久，我转身离开，兴许我很久不会回来，那些树梢上的朋友们会跟我聊天，叙着那个轮回里他们的故事，朋友们，再见！

　　四时歌令里的树叶用它们的一生跟我说着它们生命里的故事，我听着，听着，一听，也是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