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的记忆

　　我已经离开故乡很多年，我总是这样想，其实我的故乡就在河的对岸。

　　这条河，开始上学时，觉得它很庞大，像一条巨龙，蜿蜒在两岸高高的堤坝间，而且它很凶，哪天不高兴了，就使劲地翻腾，仿佛要越过堤坝，横扫天下。但，它大多数时候是平静的，平静得近乎温柔，涓涓流水细细地在她怀里淌下，让人忍不住想去抚摸一下，想要鉴定一下究竟是不是软的。那时候，我很贪玩，上学总是从家里跑得早早的，然后到河边和一群同样贪玩的小伙伴嬉闹，结果总是踏着上课铃声冲进教室，小小的眼睛躲着大大的眼睛，又偷偷瞟视大大眼睛里有没有射出星火。直到确定没有，才安心地继续想着放学该去河边怎么玩。蓦然回首，那的确是一抹很美好的记忆。回眸之间，遥望童真的笑脸，银铃般的笑声一颗颗丢失在心海里，层层涟漪荡漾如花。

　　几年后，短短的几年后，我离开了那所河边的小学，河似乎也为我留恋，流淌的河水就像在那一刻定格，而我依然远去。“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我不忍再回头，我怕回头就不能再前进，我听见那来自河底深处的啜泣，令人悲恸，直到心碎。

　　秋雁南归，我亦归，我迫不及待地奔向令我魂牵梦绕的那条河。可是，为什么我认不出你了？我狠狠地揉眼睛，告诉自己这是幻觉。现实却告诉我，幻觉在此刻成真，以前的清凌凌的河水哪去了，从前宽宽的可以宽纳一切的胸膛哪去了。眼前，这浑浊的、满身疮痍的怪物还是我日夜思念的那条河吗？我静静地蹲下来，俯在它身上，我听见她在呻吟，她在向我苦诉。我已无法再压制内心的冲动，我的泪汇成溪，融入河，一去不返，逝去，依然无法改变沧海已定格的桑田。

　　我突然发现自己好没用，看着河裂成一段一段，看着心碎成一片一片，却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