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轰隆”，夜空打了闷响之后，滂沱大雨裂天而下，夹杂着摧枯拉朽的电闪雷鸣，雨线像一条条发着银光的珠帘悬挂在空中。一位紫衣男子打着伞从雨中踏进了凤音阁。

　　穿着碧绿素清衣裳的清莞正煮好一壶女儿红，直到男子进来，她浅笑着，说：“今晚雨下得真大，将军怎么会过来？”

　　“今日朝堂之上，皇上又要我去出征，我不肯。”他坐了下来，执起清莞倒下的一杯温酒，一饮而尽。

　　清莞没有接他的话，却问：“今日的酒，如何？”

　　“一如既往，香醇。只有在你这里才能品尝到人间极品。”将军说，“不问我为什么？”

　　清莞闻着扑鼻而来的酒香，道：“平民百姓最渴望的是五谷丰登，国泰民安，将军为此也是极尽其力。然而，屡屡胜战的你却要放弃，不过是厌倦了如勾魂使者般夺人性命的战场罢了。”

　　知我者，莫若你。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将军又再一次将杯中酒一口饮尽。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将军太抬举我了，我只不过是凤音阁里的一位艺伎，得到将军的赏识，我三生有幸，何敢盼成将军的知己？”她自知身份卑微，不敢高攀将军。

　　将军微怒：“就连你也要奉承阿谀么？我这次辞征，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我讨厌他们对我谄媚的嘴脸！”

　　清莞不以为然：“将军自知清莞为人，清莞怎会是那样的人呢？不过官场都是如此，将军何必在意呢？洁身自好便是了。”

　　“轰隆”，又是一阵响雷，大雨刷刷齐下，冲洗着大自然和尘世间的污垢。

　　忽然，将军摊开自己的双手，轻轻触摸着手掌的茧，神情忧思，声音颤抖地说：“我的双手沾满了鲜血，怎么洗都洗不干净——那些血滴落在我手上的温度。回想起来，我杀的人太多太多了，就如你所说，我就是一个勾魂使者。”将军落入了自己的痛苦之中。

　　“将军。”清莞低声呼唤他，然后为他倒上一杯酒，“人生在世，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虽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可人有太多的迫不得已。就像你，你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你。杀戮不过是为了你们共同的梦想罢了。”

　　“难道我就不能停止这一切？除了看到剑下亡魂，我还看到百姓们的困苦。我不想他们因为我而不能安生。”将军闭上眼睛，回想他看到的一切。

　　清莞莞尔一笑说：“将军既然入了道就该预料有今日。当你望到战场上横尸遍野，你可以哀伤，可以心痛，可以恐惧，但你就是不能停下脚步。这不是为你杀人的欲望，而是为了国家，以战止战。古有‘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亦有‘胡未灭，鬓先秋，泪空留。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老沧洲。’，如今将军无身死，无身老，在战场上，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况且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将军现在不出征，赶快平定天下，更待何时？”

　　清莞的一番话引起将军深深的沉思，似乎也有了决定。

　　这时，夜深了，雨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