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父亲的故事

　　“蒙古大汗，吃我一记黯然销魂掌！”“乔峰，拿命来！”“虚竹大师！”小时候，每晚入睡前听的不是白雪公主与七个小矮人的童话，而是武侠小说里的江湖武林。

　　虽然，我从未听过完整的故事，但“浪里白条”“踏雪无痕”总比公主印象深刻。

　　犯错时，爸爸眉毛一横一扬，眉宇间皱起八字，咬牙一记眼神杀，吓得我后缩。若我不依不挠顽固反抗，他右手曲成90度，向前一刺，两根指拇如“六脉神剑”直击脑门。嘴一撅，用下巴看我，头一扬，扭头就走。倘若我很过分，淘气地偷袭，这种小说里反派引以为傲的惯用伎俩被老爸鄙视，转身把我抱住，制服在沙发上。等我动弹不得，再摆好坐姿，腰杆挺直，清清嗓子，盘腿屈膝。发表演讲时，总像少林派的和尚念经，苦口婆心，娓娓道来，声音抑扬顿挫，重点的部分咆哮，无关紧的轻言细语。我总在比武时输给他。

　　可是，武林大侠也有失手的时候。

　　“陈叔，你家那个小魔头又在学校打人了，快来认领吧！”班主任与老爸曾经也交手过很多次，但父亲却总是败下阵来。

　　擂台从客厅搬到办公室，对手由小魔头换为老师——光明顶大魔王。大名鼎鼎的他如同杨过见了郭靖，小巫见大巫“金钟罩”，“铁布衫”都抵挡不住老师的唇枪舌剑。虽然我很不甘心输给他，但我透过门缝瞅见他那埋头苦脸的熊样，却不禁心疼，他一个大男人像小孩一样被老师罚站。潮水般的批评如同漩涡吞没了他，多一秒都是煎熬。但老师紧追猛打，不留余地。

　　他灰溜溜地出来，眉毛低垂，耷拉下来，脚步沉重深邃的眼睛盯着我，我想，肯定少不了一顿“打狗棒法”了。后即被不禁发凉，咽了咽口水，任人宰割。但是他没有，眼神重新发亮，摸摸我的头，语重心长地说了几句道理。

　　那是他最正经的时候了。即使过了多年，我仍清楚地记得其中一句：“师父传授弟子武功，不是为了按情绪行事，满足己欲，同样，你的‘三脚猫’也不是用来伤害同学，你的同门师兄弟的武器。”他又娓娓补充，“习武之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崇拜的盯着他。他长舒一口气。收工，气场没了，继而是和蔼的一笑，拉着我回家。

　　提笔至此，父亲的歌声仿佛萦绕耳畔：“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恨不能相逢……狂笑一声，长叹一声，谁与我生死与共！”——《刀剑如梦》。真希望日渐老去的武林盟主——陈老汉，能斗转星移，仍舞刀弄剑在侠客青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