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睛不再明亮

　　散学典礼后，当我还沉浸在数学英语双百分带给我的惊喜和激动之中，妈妈却用低沉的声音对我说：“下午我们可能要回老家一趟。”

　　我的神经突然紧绷起来，我知道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的话，不可能今天回老家。我紧张地问：“为什么？”妈妈沉默了。车里死一般寂静，害怕、恐惧一瞬间涌上心头……

　　“你祖祖死了。”妈妈的声音很轻，却如同晴天霹雳。我的嘴唇哆嗦着，手指颤抖着，不禁想起了老家那间昏暗的屋子，想起了门前那只也许还在织网的蜘蛛，想起了那个手指僵硬，佝偻着后背，白发苍苍，躺在轮椅上，见到我总会笑一笑的老人……我的眼眶被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

　　三个小时的车程后，我又听见了老家那两只猪的叫声，我急忙跑下车去察看，一切都跟往常一样，只是有一扇一直是敞开的门紧闭上了，那是祖祖的卧室。

　　跟奶奶、二婆她们寒暄了几句后，我们沿着小路去了祖屋——用茅草屋来形容它也不为过，四面透风的墙。祖屋的正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坛，佛像前的盆子里插满了香，我们绕到佛像背后，一口漆黑的大棺材横在我们面前，透亮的油漆显示它的主人刚刚过世，我不停地冒冷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黑色，让人感到恐惧、绝望。我闭上眼睛。死了，人会去哪里？死了，就是睡着了，不会再醒了吗？死，是什么感觉？寂寞？孤独？绝望？

　　凌晨四点不到，天还没亮，外面已经嘈杂一片，我醒了，却发现爸妈都不在身边，我趴在窗边，黑漆漆的，一个人也没有。但这凌乱的声音又从哪儿传来，我心生疑惑，借助手电微弱的灯光壮胆寻声走去，原来大人们都在祖屋，都很忙，有的搬香盆，有的提音响，有的拿手纸，有的抬棺材，有的奏哀乐……大清早，送灵队锣声震天，灯火通明，祖祖离开了她眷恋的世界。

　　下葬时，突降暴雨，雨中，祖祖的后辈们让香火旺了起来，黑色的棺材悄无声息地被放入土坑中……

　　那双眼睛再也不亮了，那间黑屋子里的那双深邃的、慈祥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