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繁华京城来一展身手、梦想出人头地的年少人,不单单只是沈豹一人。沈豹来京城已有十天时间。他和大多数年少人一样,怀抱远高理想,胸口流动着充沛热情,漂荡到京城行在茫茫人海里。他身后背一个狭长灰色包袱,穿着一件洗的泛蓝的青布长衫,目光明亮,四处眺望,京城里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新鲜而是又陌生的。像沈豹这样的热血年少远离家乡,到京城来一闯运气的很多,几乎每天都可以从大街小巷上看见。沈豹今年刚巧过了二十岁生日。他的故乡在很远的一个僻凉小山村。四年前的一个黄昏,他独自一人爬上一座山顶看夕阳,那时候,忽然从山下传来雷霆般震撼响动,惊天动地,沈豹当时疑心会是山崩。震撼越来越剧烈,沈豹随即看见一位戴方巾的古怪青年,驾驭着一辆由八匹宝马飞奔的巨大香车,铁蹄扬飞,从陡峭山下如履平地地冲上山巅,沈豹当时只有十六岁,立即被眼前的景像惊得目瞪口呆,一时竟变的六神无主。然而,戴方巾的青年看见沈豹,竟然哈哈狂笑不止,他从马车上突然伸出一只手,凌空一抓,一把把沈豹抓上他巨大的宝马香车,说
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僻凉山村,竟有一个难得的练武奇才,他问沈豹愿不愿意跟他学习武艺。沈豹看着他,久久吐出两个字:愿意。古怪青年又哈哈狂笑,笑声将山巅震动的不停抖动。于是,青年教给沈豹一套剑法。剑法名曰:天外孤星,一共仅有七式、十三剑。古怪青年传完剑法,告诉沈豹,让他练毕剑法,就去京城闯一闯,男儿志在四方,不要在这僻凉的小山村沉默一生,然后,他便又驾驭那驾天下绝一的宝马香车,离开沈豹,车轮阵阵,惊雷样消逝在天边。他来得无比奇异忽然,去的同样是奇异突然。沈豹潜心专致练了四年剑式。四年以后,他把“天外孤星“练得随心所欲,挥发自由,因为他年轻,有热情和精力,而“天外孤星“这套剑法不需任何修为,内功,所有的剑式只是凭借一股年少热情,一种永往直前的无惧动力。山村里有一位年老的打铁匠,沈豹请他为自己铸造了一柄铁剑,他是个孤儿,亳无依恋漂浪到京城,想试一试自己的运气,闯一闯,说不定有哪一天,他也会成为名动天下的武林名人。夕阳沉落,夜幕降临。繁华的京城此刻渐进宁静下来,大街小巷里各种彩灯陆陆续续亮出,游人变得稀少,街头冷清。第十天又这样一无所获地静悄悄逝过,沈豹叹了一口气,挺了挺腰板,看看天、看看地,看看这座梦想中的京城,又叹了一口气,不知下一步将走向何方。他伸手把肩头的包袱扶正,包袱中是老铁匠帮他打造的铁剑。“今夜我会睡在什么地方!“沈豹自语。十天以来,他睡过荒寺破庙、街头巷角、也睡过别人弃下的空屋,或是睡在丛林中的一颗大树上,每当到一个地方他都会有一张奇妙的床。客栈,那是他想也没有想过的。临来京城之际,乡亲们凑给他的二两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也许只剩下五十文钱,或者是四十八文钱。沈豹迎着陌生的街道,漫无目的地乱走。这时,天空忽然下起雨,扬飞的雨滴沾上脸郏十分舒适。沈豹并不想立即找个地方避雨,他正需要在雨中清除身上的尘埃。沈豹在雨中静静走着,不觉走进一条深不见底的狭窄黑巷中,他忽然惊奇听到,黑暗深处竟隐隐传来一阵阵怒吼与打斗声。沈豹不由走进黑暗深巷。小巷很长,很寂寞,尤其在这黑夜的飞雨里,静得有些让人觉得惊心寒魄。黑夜下的小巷就宛如一条蜿蜒毒蛇,似乎随时会用毒牙咬向你的脖颈。沈豹走到黑巷尽头,黑巷尽头是一座古老陈旧的宅府,两扇漆黑大门紧紧关闭。年代的折磨已经使它现露沉落,但这沉落的建筑,依旧不失昔日的无比辉煌,陈旧古老的宅府依然有一股壮观的气势,尤其是门边两尊半丈高下的花岗岩石雕狮,更让人觉得对它肃穆起敬。台阶上生满鲜绿草苔,双脚踏上去没有一丝声响。沈豹边走边暗付道:也许今夜我可以睡在这里!想到有了憩身的地方,沈豹不由唇角露出微微笑容。他走上台阶,定了一会神,一抬脚,纵身跃上丈高的墙壁,站立墙头,朝庭院深处看去,夜很黑,什么都无法仔细看清。沈豹跳下墙头,进入宅府,黑暗中只觉得庭院规模极其宏观,古木参天,隐隐约约看见一座座楼台亭阁,远处还传来流水的声响,一切似乎都很平静。这时,栖息在一颗树顶的一只乌鸦,忽然“哇哇“叫着飞向远方,沈豹胸中不禁一惊。沈豹突然感觉到,这座宁静的深巷宅府中,竟然到处充满一股肃杀之气,一种血腥的恐怖,似乎黑暗中正在酿造一场暴风!风暴立即来临。沈豹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微音,紧接着一股狂涛般寒气弥天盖地从身后飞速扑至。沈豹觉得自己顷刻困扰在一片拳头的海洋里,无论自己怎样闪避,都不能避开从身后飞来、又仿佛是从四面八方同时飞来的无数只拳头。但沈豹并没有惊乱。沈豹立即曲臂,凌空击出一拳,正好迎住从背后飞来的那一拳,两拳相击,“碎“地清脆一声,只听黑暗中一声大吼道:“好,想不到振眉楼的龟孙子,竟然能吃住老子这一拳!“黑暗中又一声大喝道:“你再吃老子一拳试试!“话毕,另外一拳又突然飞来,这回拳头竟毫无声息,不带丝毫拳风。沈豹只觉先前一拳如同击在一块顽石上面,骨格霹霹作响,痛得骨格欲断,他听见黑暗中人的大喝,猜想必定是对方认错人,把自己当作“振眉楼“的人,沈豹不禁沉声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振眉楼“的龟孙子!“那人一惊,道:“你不是“振眉楼“的龟孙子?“沈豹道:“是的,我不是。“那人问道:“那你是谁?“沈豹道:“我只是一个过路人。“那人又问道:“你半夜三更跑到魏王府来干什么?“沈豹道:“我,我只是想找一个睡觉的地方。“那人又奇道:“睡觉?“沈豹道:“是的。“沈豹在黑暗中隐隐看出那人极其魁梧,高出自己足足一个头,他站立黑暗里,就像是一座铁塔一般雄壮。那人忽然又道:“这里没有你睡觉的地方,你赶快离开这里!“沈豹刚想问为什么,这时候,黑沉沉一片漆黑的庭院里忽然亮起了无数火把,把整个庭院照亮得如同月明之夜。火把底的人个个白衣如雪,手持杀人刀剑,狰狞地面目在火光下不停闪烁,只听见一个阴深深的声音阴笑道:“今夜谁也不会离开这里一步!“那人高声道:“谁说老子要离开这里,人还没有杀尽,我又怎么会离开!“这时从一排排火把底的阴暗处,慢慢踱步走出一人,他残眉阴目,一脸阴险,身穿一件宽大灰袍,一双手缩在宽大的衣袖里,他边走边冷笑道:“项堂主果然好豪气,真令石某敬佩得五体投地。“沈豹这时抬眼望去,只见火光照亮一个燕颈虎额的壮汉的古铜脸庞,他身上衣衫沾满血迹,一只衣袖被刀剑割成条条长布,随风扬动。那人也转眼看向沈豹这边,四目相对,沈豹但觉得那人如炬目光中,透露出一股冲天般豪云壮气,那人看着沈豹,心中也不禁暗道:“这年少人的目光好锐、好犀利,然而却又充满了一片无瑕的仁爱,如能有这样的热血年少助我项豪一臂之力,我霹雳堂还又有何俱!“这是沈豹第一次见到项豪,也是项豪第一次见到沈豹的感觉。石洛阴笑道:“项堂主,今夜楼主调动白衣三十六士,在此伏击你,我想,你就算死,也死得非常值得了。“项豪道:“鹿死谁手,只有一战后,方才会知晓。“石洛道:“项堂主,你应当清楚,当今天下乃是振眉楼的天下,你竟与振眉楼为敌,这不无疑是自寻死路吗?“项豪道:“天下是天下人的,谁也无法独占天下,霹雳堂如此,振眉楼当然亦不会例外。“石洛道:“项堂主,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霹雳堂投归振眉楼,我保证霹雳堂的名利和地位,一定不再你今天之下,而且,楼主说过了,只要霹雳堂投归振眉楼,京师东半的地盘,振眉楼完全可以拱手认给霹雳堂,从前的事非恩怨也一概不记。“项豪忽然笑道:“石洛,你把我项豪当作什么人了?“石洛道:“项堂主当然是一顶头立地的京师一豪杰!“他这话虽有讽刺的含义,但是说得一点也不夸张。项豪道:“我项豪虽是一介武夫,能喝几杯烈酒,但我也知道卖友求荣,贪生怕死乃是小人之为!“石洛阴笑道:“看来,项堂主是一心与振眉楼为敌了?“项豪大声道:“不错,正是如此!“石洛阴笑道:“那么,我也没有办法了!“项豪忽然指向沈豹道:“这个年少人只是一个过路人,与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你放他走,我再与你一决生死。“石洛道:“就快要断头的人,还可以和我论条件吗,我说过,今夜谁也无法离开这里一步!“项豪这时渐近靠近沈豹,低声道:“片刻之后,我与他们一战,引开他们,你立即就拔腿飞跑,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千万不要回过头!“沈豹心中只觉立即升起一股热血暖流,他正欲开口,身旁的项豪早已一声虎吼,一脚踢飞两个白衣剑手,一拳打碎一个白衣剑手胸膛,纵身射向火把底下的石洛。石洛闪向一边,白衣剑手随即如潮水涌上来,无数剑光刀影划向天神降临般的项豪。项豪连连虎吼,挥舞铁拳,白衣剑手接二连三被抛向天空,血雨扬飞,惨嚎不断。沈豹远远望去,但见项豪力战众人,全无半丝畏惧,且越战越勇,仿佛这才是他真正的本色,然而白衣剑手也越来越多,越战越恶,他们也是在这种血腥的搏斗中升为白衣剑队中的一员的。项豪铁拳似狂
风,虎吼震天,斗到无比剧烈时,项豪右手中已多出一柄轻巧地,寒光闪闪的小银斧,他一拳击断迎面刺来一把长剑,抬手一斧,银斧深深砍入白衣人颈脖里,血光迸进......沈豹只觉此时自己胸口中,有一股热血向上不断翻腾,不断翻腾,似乎要冲破头顶,火山一样爆发出来。项豪远远看过来,发现沈豹呆立原处,竟然还没有离去,而这时候石洛正在一步步渐近逼近他,项豪急吼道:“你还呆在那里干什么,快跑,快离开这里!“说话间,项豪手中的小银斧又连砍倒三名白衣剑手,然而他说话同时,稍一分神,肩头也被刺入深深一剑,鲜血迅速染红他的衣袖。沈豹眼框微湿,他吼道:“我不会走,我来帮你!“而这时石洛已经欺近他身后。沈豹转身。拔剑。剑光一闪。宛如天外孤星,在天边一闪即逝。谁也没有看出他是如何拔剑,谁也没有看出他用的是什么招式,谁也没有看见一丝剑光,但是一柄钝铁打造的粗糙铁剑,已经稳稳地穿入石洛的咽喉,剑尖从颈后穿出,把他钉在一颗枯柳树干上面。所有的人在一刹那间都惊诧了。也沉默了。这穿青蓝布衫的年少到底是谁,他一拔剑出手,居然便一剑刺穿“振眉楼“十大重将之一的“黑衣魔剑“石洛的咽喉。石洛本也用的是剑。石洛宁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竟会死在这个乡下年少的剑底,他被沈豹的铁剑钉在树干上,眼神里充满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