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长时间都生活在农村,老了的这辈子是不曾踏出过泰州这片小地方的,只是我见他的面却少了。
在我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总是跟着爷爷,吃饭放学接送也都习惯着他。可是母亲不,面对爷爷的饭菜她总是能挑上几句话,来表露自己的感受。而爷爷却也不是一般质朴老实的农民那般,是有一句回一句。等到母亲走了,他才会凑到我跟前,指指母亲的方向,拧拧嘴,作出无奈状。母亲说爷爷别是越老了越不听人说,可我知道,那时的爷爷哪里是老了,不过是要强而已。
没有母亲在的时候,爷爷是很自得其乐的。他喜欢戏,喜欢听喜欢看更喜欢唱。每天接我路上,总要唱上一段,即使我不懂,也是明白这已经很有些架势了。
其实母亲也不过是直人快语,嘴上像刀,心里却是豆腐,明镜似的。她哪能不知道爷爷的喜好,不就是酒和戏呗。即使说爷爷整日喝的醉昏昏的,看戏看得是不务正业,不还是迎合着买上酒买来音响播放机,这便也助长了爷爷兴趣的发展,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等我渐渐长大了,母亲就不再让爷爷带我,因为嫌带着不细,爷爷就被吆喝着回了老家,又拾起了农具。当然我认为做农民是很苦的,可是爷爷却是自在了不少,戏曲唱片在家里也堆了一堆,翻了一翻。
近来暑假,我发现爷爷愈忙了,到吃饭的点到家总是见不着他人影,问起哥哥来,一成不变得说:“听戏去了。”原来一个扬剧团来老家表演,像他这种老戏迷是不能允许自己错过的。某一天中午时,猛然发现已经连续四天没见过爷爷了,爷爷年纪也如母亲说的那样,愈大了,又能上哪折腾呢。又见爷爷床头柜上多了一本蓝色的扬剧剧本,刚想问是不是看戏忙成这样,母亲就抢先说道,是去唱戏了。哦?唱戏?像奶奶说的,唱来唱去也就会那么两曲的爷爷还能上台唱个戏么,面对我的讶然,母亲苦笑点着头。虽然我不知道是怎样的机遇,但对于这个消息,对于母亲的态度还是蛮高兴的。
其实我也明白,对于爷爷那样几乎识不上几个大字的老人来说,要他学唱一段新戏无疑是难的。而又要面对那么多认识的邻里观众,能张口唱上一句也需要十足的架势,我不免有些担忧。这次回家,是周六的中午,爷爷也不喝酒了,极有速度地吃完饭,我见他准备去换衣服,急出门的样子。等我再转头的时候,爷爷正是一套干净有样式的西装,手捏剧本预备出门了。奶奶还在后边追着说要带上一件衣服,晚上回来凉着。母亲一旁撇嘴说着家里农事还要奶奶自己忙的活转而也停了,反而和我一样,拧嘴笑着,这还关心起来着了。
爷爷跨上电瓶车,外边路经的人问,“老李,今天又有活动啊。”爷爷爽朗笑着“是啊,又忙起来了。”我和母亲忍不住笑,老了反而忙起来了呢。可是我也明白,爷爷的自信快乐的来源,不正是奶奶付出的关心,母亲的刀子嘴豆腐心么。
老了却也自信,我愿意爷爷对戏更喜欢一点,因为出发的时候,能让他快乐,能让我们一家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