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爱绵绵无绝期

　　——读丁午《小艾，爸爸特别特别地想你》

　　草长莺飞的四月天，头天刚下过雨，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新鲜的泥土气息，沁人心脾。凤凰一条街的樱花还是刚冒出骨朵的嫩芽儿，被晶莹的水珠儿滋养着，滋养着，让人满含期待。隐隐觉得，也许睡一觉，或许明天一大早，樱花就会突然绽放满树粉嫩的笑脸。盈盈粉妆，只为伊人笑。

　　春风沉醉的夜晚，捧一本好书，如一杯香茗，袅袅升腾的不只是明月星河，还有醉在其中的情感。

　　《小艾，爸爸特别特别地想你》是漫画家丁午的亲笔书信集。1969年5月到1972年8月期间，丁午被下放到河南黄湖干校劳动，女儿小艾留在北京。这本书是那三年间丁午写给当时八岁的女儿小艾的信。

　　丁午这个名字，许多人也许不熟悉。不过，说到他创办或者主编或者引进的那些漫画，比如引进的日本漫画《机器猫》和《樱桃小丸子》，大家一定耳熟能详。《机器猫》的中文译名就是丁午取的，不过现在改成了《多啦A梦》。一度，我还和儿子争论，这个动画片明明叫《机器猫》嘛。我是看《机器猫》长大的70后。

　　读丁午的书信，最大的感受是浓浓的父爱融化在一句句简单的话语里，浓缩在一幅幅随手涂抹的漫画里。艰辛的生活在丁午的笔下，化成一个个场景，苦中作乐，苦中有乐，苦中找乐。

　　丁午和女儿小艾的感情很深。一个八岁的孩子，还不识多少字，也许还不能理解父亲的苦难，也许还读不懂父亲的深沉情感。但丁午没有因为此而不付诸深情，他咀嚼着生活的苦难，反哺的却是甘蔗般香甜的汁液，并以此来滋养女儿幼小的心田。

　　干校的生活当然是辛苦的，尤其是对于像丁午这样拿惯了画笔的人来说。繁重的劳动之余，丁午善于发现生活中的微小趣事，并在信中以图文并茂的形式讲给小艾听。讲自己在干校的劳动——养猪、赶牛、插秧、收割、烧砖、盖房、做木匠；劳动之余则捉蛇、钓鱼、养鸟、遛狗、杀猪、下棋、打乒乓、游泳、演样板戏、画墙报；还有生病、受伤、交友……农林物渔、衣食住行，包罗万象。

　　但最打动读者的还是丁午在信里表达的对女儿深深的、深深的爱。每封信的开头都是固定格式——亲爱的小艾，爸爸特别特别地想你……这个“特别特别”是丁午和小艾通信时一直沿用的习惯。成年后的小艾回忆道：“有一次为了表示对他特别地思念，我用了三个‘特别’，结果他的回信里用了四个‘特别’，然后我又增加到五个‘特别’，好像我们曾经用到过七个‘特别’……这一格式一直持续到我长大成人，东渡东瀛，又横越太平洋。”

　　爸爸思念女儿，女儿也思念爸爸。这是人间最无私和最不计较的感情。

　　丁午收到小艾的回信，这样写道“你的信爸爸看了好几遍，好几遍，好几遍！爸爸特别特别特别想你，爸爸真想马上飞到你的身边去！可惜爸爸没有翅膀！可惜没有！可惜没有！”捶胸顿足地想念，撕心裂肺地想念，字字句句道出了一个饱含深情的父亲见不到女儿时的揪心痛楚。

　　文字的魔力就在于此吧。

　　还有一处，爸爸收到女儿的照片，回信里这样写：“爸爸把小艾的照片看了许多次，收到信封里，又拿了出来，又收到信封里，又再拿出来……”“后来灯灭了，爸爸还想看，就划了一根火柴看小艾，一根火柴灭了，就又划一根……”这封信的画是爸爸坐在床上盖着被子点着火柴看女儿照片，眼角渗出一滴大大的泪珠……简单的话语，描绘了一个极度想念女儿的爸爸的心情，女儿的照片是看不够的，女儿也是想不够的，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丁午的信既是文字，又是漫画，写其说是写的，倒不如说是画出来的。每封信都是图文并茂生动形象。看到鹭鸶捉鱼，画下来；大水牛耕田、打架，画下来；饲养队的小猪吃奶，画下来……每一封信都是一幅鲜活生动的场景。

　　这种最真实，最真挚的感情，是最打动人的。

　　中国式的父爱母爱都是内敛的，不外露的，再怎么深厚的感情也不善于当面表达出来。说一句“我爱你”是件很困难的事，更别说来一个拥抱，更难。可是，从这本书里，父亲对女儿爱的表达，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像流淌的小河，像日出日落，像日夜更迭。情感从心里流淌出来，打动人心。

　　2014年春节的时候，几个人聚在一起聊天。一位久未谋面的朋友打电话要来，人到了家门口，还没进门，只听得电话声里小女儿哭得楚楚可怜要爸爸回家。朋友说没办法，不能见女儿哭，扭头就走。当时在场的另一个人就很理解地说，生女儿和生儿子是不一样的。女儿的小手摸着你的脸，声音软软地喊你“爸爸”，那一刻心都要化掉了。

　　丁午写这些信的年代很久远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那时候通讯不发达，人们联络的主要工具就是书信。一封信看距离远近，有时候三五天，有时候十天半个月是常有的事。这期间，等待、期盼的心情，收到信时狂喜的心情，回信时字斟句酌、谨慎的心情……就是这样的不发达，才给我们留下了如此珍贵的记忆。现如今通讯发达，多远的空间距离都被无形的电波消灭殆尽。一个电话，天涯海角马上就响在耳边，一个视频，南北半球都立刻来到眼前。便捷的同时，我们少了些什么呢？

　　很喜欢这样记录生活点滴的书籍。作者用眼睛和心去发现生活中的美，用笔和画记录下这真实的美好，蕴含着深厚感情的文字不需要华丽的词藻，平实的语句同样可以打动人心。

　　这也许就是文学的力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