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树和它的叶子

　　记忆中的那棵树又一次出现在梦中。

　　那是一棵盘根错节、枝叶枯槁的老杏树，夕阳下，周遭虽病恹恹的却仍努力支持的树枝像被镀了一层金。

　　那棵树是爷爷家的。

　　小时候我常与爷爷奶奶一起住在乡下，而它也一直是由爷爷在照顾。我看着爷爷为它浇水、间果，却从不疲惫，还时不时向我和奶奶炫耀他的树是多么漂亮，多么健康。

　　老树当时也是真的挺好看的，挺拔的身躯，茂密的叶子，嫩的都能拧出水来，特别是每到秋夏之交的时候，一颗颗金黄的杏子缀满了枝头。尝一颗酸酸甜甜，别有一番风味。

　　那年夏天，我见到了那满树的叶子，它是那么绿，绿得发黑，油亮油亮的，仙女般从老树身上轻盈地落下。当时，我是那么开心，像捡到了宝似的。殊不知，那却是老树生命中最后的盛夏。

　　又到了秋夏之交，老树却再没有结杏子，反而开始掉叶子。一片片叶子雨一般的落下，无比凄美，无比惨淡。一块块触目惊心的白斑，瘟疫一般地蔓延、扩散，在老树原本翠绿的叶子上，留下它们侵略的痕迹。

　　爷爷为老树请了许多大夫，但都无济于事。后来，爷爷就整日坐在树下，看着一片又一片叶子无力地落在地上，一言不发，陪老树度过它生命最后的时光。

　　那个深秋，老树彻底不行了。我亲眼看着老树最后的一片叶子在风中摇摆着、挣扎着，不甘又无奈地落下。白斑像死神一样，收走了老树最后的一片叶子，也收走了它苟延残喘的生命。

　　老树死了，但它的树枝还保持着向外延伸的姿势，直挺挺地指向天空，似乎在执着着什么。

　　它曾经是那么强壮，那么漂亮，碧绿的叶子，金黄的杏子，都见证着它的生命。人们在它的枝叶下乘凉，品尝着它的果实，它是多么意气风发啊！

　　如今它却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枝，赤裸裸的露在外面，格外扎眼。它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走了，但它也无能为力。如今，它只能将这副抗争的姿态留在世上，诉说着对生命的留恋。虽悲凉，却隐隐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劲儿，一种誓死抗争的劲儿。

　　直到爷爷要搬进城区，我们要坐车离开时，我最后望了一眼老树。它依然是那样不屈地站着。夕阳下，老树浑身包裹着金色的光芒。

　　那一刻，我幼小的心灵中好像生出了些什么，它就那样在我心中发芽，长大，长成了一棵树。

　　这棵树有很多很多的叶子，都绿得发黑，油亮油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