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三天了,那个身影还在那里。
她,高大,瘦削。一直到腰际的头发似乎从未剪过,也从未梳顺过,在脑后扎成一绺,如同她的人一样,长、�l,枯黄,干瘪。她有一张古铜色的长而瘦削的脸。目光有些浑浊,让人无法知道她的眼里是否有血丝。
她身穿一件质量一般的瘦长的羽绒服,脚上一双掉了些皮的老式低梆皮鞋,用她拿惯了锄头和火钳的早已变形的双手掸着衣摆上的灰。她也就四十几,却有五十几岁的模样。不远处走廊上一位染发、戴着大圈圈耳环、化着彩妆、披着皮草的年轻妈妈,仿佛跟她根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典型农村妇女的她在宽敞明亮的新式教学楼里显得实在太扎眼。虽然她已经尽全力以她自己的想象打扮过,但,这实在太土,已经是十几年前的品位了。
她这学期已经一连三天躲在那个楼梯口的拐角处了。她探出头紧紧盯着某个教室的门口,像是在躲谁,又像是在等谁。
她之前也来过,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她,天气是多冷还是多热,她的身上总是那件羽绒服。
难道是学校聘的工找错了方向?
直到有一天晚上课间,我经过那条走廊,她终于迈开了勇敢的一步——躬着身站在了某班教室的门口。门关着,她透过上面的小窗看到里面的同学们在看电影。
在我诧异地望着她的时候,她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猛回过头来。
“丫头……”
“阿姨?”
“我儿子在里面看电影……他们班管得紧,我在这儿等他几个钟头了……你看我跟他带了几双鞋,能不能帮我把他叫出来一下……”我疑惑道:“大家素质都挺高的,这儿的同学都有教养,您就直接敲门叫他出来就好了呀。”
好像我的话刺到了她的神经,她的目光逐渐缩短:“我怕……”她方形的下颌抖动着,“我……怕丑……”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地地砸在心头,产生一抹痛意‘
我敲开了门,一个带着金属框眼镜的男生走出来,将她推离门口,压低了嗓子:“你怎么来了?我们在看电影呢!”
她的眼神炽热起来,突然又蒙上了一层落寞。轻轻地,她向我投来一个眼神。
她是否又记起了那个陪伴过她的冰冷的空旷的楼梯口?
我的心好像又被砸了一下。
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不管你是爱她还是嫌她,在那个楼道口,始终有一个执着而坚定的眼神。
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母爱是温暖的,是坚韧的,是温柔的。但此刻,它就像一把柔软的锤,轻轻地,轻轻地,砸在我心头,留下一抹酸涩的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