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

　　“当！”随着母亲端出来的汤轻轻一放，桌上的香气扑鼻而来，没等母亲叫喊，我便飞也似的奔到了餐桌前。“味道这么香肯定有大餐！”我喜滋滋地猜想着。定眼一看——“苦瓜汤！”我苦叫了一声。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下一秒，眼里的光芒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很不喜欢苦瓜，不仅仅是因为它味道苦，还因为它外表不惹人喜爱，绿油油的身体上布满了一个又一个的小疙瘩，光是第一眼看到，就感觉很多虫子在身上爬。要我吃苦瓜，那不是视觉味觉全都受罪吗？可是，母亲却很喜欢吃苦瓜，每次看着她吃，眼里还带着笑意，仿佛她口里的，不是苦味，而是甜味。

　　见我盯着苦瓜汤这忧郁的眼神，母亲还是毫不犹豫地盛了一碗推到我面前，又给自己添了一碗。看着母亲喝得那么平静，我也尝试地抿了一小口：“咳咳咳，苦！”

　　边擦着嘴巴，我忍不住问：“老妈，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吃苦瓜，难道不会觉得很苦吗？”

　　母亲见我满脸疑惑，慢慢地说道：“都说是苦瓜了，怎么可能不苦呢？不过，从小吃到大，都习惯了，自然也就喜欢了。”

　　母亲说得很平淡，可我感觉还有更大的原因，于是我故意提高嗓门：“从小吃到大？什么意思？”

　　见我这么吃惊地问，母亲的双眸突然明亮起来，开始跟我娓娓道来。

　　听母亲说，在他们还小的时候，没有微波炉，没有电饭煲，只有一口大锅，每天的饭和菜都是在这口大锅里烧出来的。以前，乡里乡外都很穷，家家靠着自己的菜园填饱肚子。外婆家也有一个小的菜园，坐落在离家门口不远处的池塘边。当时的他们，就是用这一小小的菜园维持着一家人的口粮。外婆喜欢种苦瓜，因为苦瓜好种，容易养，收成也大，虽然起初孩子们都并不喜欢吃苦瓜，但在餐桌上，有时候就只有这么一个菜，尤其是苦瓜成熟的季节，几乎天天都会吃苦瓜。

　　于是，苦瓜成了很常见的菜肴，在兄弟姐妹的欢笑声中，吃苦瓜也是种乐趣。年复一年，渐渐地，吃苦瓜就不觉得苦了。后来呀，母亲长大了，家里的那口大锅由她主导，她也学着外婆炒苦瓜给弟弟妹妹吃，依旧是那样欢乐，浓浓的苦味从舌尖蔓延至整个口腔，成了家里人特别熟悉的味道。

　　母亲说着，眼眸底下像是有着一股深潭，我知道，母亲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她在回忆那段如苦瓜一样的日子，但是一家人其乐融融，有着蜜糖一样的家的味道。而这苦瓜，在母亲的生活里，便是一直相随。我想，母亲想让我尝的不仅仅是苦瓜，还有苦瓜里那永不散的家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