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以前,我还是害怕走夜晚的,对于夜路也总是能避则避。
说是害怕夜晚,不如是说畏惧其与白昼的热闹喧嚣相对的孤独。夜晚,走在路上时,心底最深的恐惧会在静谧的黑暗中轻而易举地喷涌而出,挤压着在夜晚孤独无依的自己。
偶然一年夏天的某日,母亲老家的祠堂翻新竣工,摆了几桌酒宴,我沾母亲的光也去了。我放下筷子时天早已垂暮,各种认不完的叔叔伯伯大妈大婶用听得有些吃力的方言聊着小孩插不进的话题。觥筹交错间我渐渐困倦了,想叫母亲陪我回去,母亲却拍拍我的肩,说道:“你认路的,你先回老屋,我等会儿还要留下来收拾碗筷。”那时候也是赌气似的,我竟想也没想甩脸就走。
待把祠堂的热闹与灯火抛到背后好远,而眼前只留了一片漆黑的山路时,我才懊恼不已。但心中倔强的尊严硬是拖着我的脚步没让我回去,我望着眼前逐渐没入黑暗的石阶梯,咽了咽口水。
母亲的老房子要沿着山路走一段,一路上没有灯光,只能借着沿途几户人家屋内透出的灯光勉强看路。特别又还是在这样的深山里,好像夜色都浓重了几分。我硬着头皮迈上了阶梯,一格,两格……呼啸而来的风夹杂着似�O�O�@�@的夜虫低语,四面八方皆是蛙声,那混着我脚步声的蛙声,在寂寥的夜里,听得我全身发麻。那时的我觉得眼前的黑暗深不见底,下一秒就会剥蚀着我的身体,而我却只有一个人,无人可求,也无人向我施以援手。
这样无边无际的黑暗,树叶的攒动像在用沙哑的声音窃窃私语,不断地敲击着我内心最柔弱的一面。我的脑海开始一幕一幕回放着许多我最不愿回忆的事情,我的失败、我的颓废、我的胆小,我的软弱都在这样的氛围下被一点点地放大,开始击溃我的神经。
忽然间,我眼角落入了什么明明灭灭的光芒。我抬头,发现头顶的薄云逐渐褪了,露出了一盘皎月,散发着幽幽的萤光,悬在绒绒的天上。月亮的四周,有细碎的光芒点点,像黑色的绸缎上散落了数不尽的钻石,往远处望去,这点点的光芒竟蔓延到了那边的群山之间,这璀璨的星河仿佛落在了漫山遍野里,为我铺就了一条星光大道。我走两步,月亮就携着星星跟两步,他们无言地在夜空中陪伴着我一路在黑夜中走向母亲的老屋。这月光与星光照亮我的前路,也照亮我心中最那自认柔弱的地方。
我望着这片热闹的夜空,才意识到,原来我从没有只身一人,我有这无尽的星河与我作伴,有这温柔的月亮对我注目,我从来不曾孤独。
那时候起,我便没有再为夜晚而困扰过,因为我深深地知晓,无论我走到何方,无论夜空是否晴朗,都有漫天的星光,永远的落在我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