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花儿落

　　——流年唤起，茶香的记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离别多……”

　　问君此去几时来？这首骊歌，每当吟诵到这一句，我的心便微微的颤抖，不禁有些许伤感。还会回去么？不会了罢。

　　故乡的天空永久是那么的蓝，四季都盈满了画意，于我，便是一场近乎完美却略带遗憾的邂逅。初春过去了，杜鹃盛开，凋零了；初夏过去了，兰花繁放，也枯萎了；初秋如至，但在我的记忆里，它从来都没有凋谢过。常青藤下的那个古老的木椅，色彩被斑驳的阳光曝晒的挺不住了似的，慢慢的潜退了。

　　——今非昔比。物，在，人——空。

　　在我上小学以前，很多事情我都不大记得了。而那个“老猫奶奶”，却给我的印象，犹为深刻。我忽的想到她家门前的山茶花，与如今开的同样灿烂，一朵朵是那么的娇小，那么脆弱，就如同岁月一样。我凝视着眼前的山茶花，记忆随之倒带成了故去……

　　“老猫奶奶”，我现在想起这个名字觉得很奇怪。什么名字不好，非要加个“老猫”？

　　其实，我原本是害怕她的。害怕她家会挠人的黑猫，更怕人们口中的她暴躁的脾气。记得以前人们常说小孩子不能从她家的门口走，走了晚上睡觉时就会做噩梦。若是一不小心再被她骂，那可就糟了。因为好奇心的驱使，我和几个和小朋友甚至偷偷打探她的日常行为，在我们那时看来，她做的一切都好像是行巫术一样，那么神秘。于是我们就叫她“老猫家的奶奶”，后来嫌太长了，就改为“老猫奶奶”。

　　每次我疯玩的时候，姥姥总是压低声音警告我：“不许到别人家去。”这我当然明白，这里的“别人家”，指的不就是她家么？

　　山茶花啊山茶花，你能带我回到故去吗？

　　后来我就问妈妈，为什么？她说：“别惹事儿，那老太太以前是个神经病，在我们还小的时候，她儿子就掉河里淹死了，到后来她就疯了，成天泡在河里，说什么要找她儿子，大冬天也照旧。有时候犯病更厉害，还扔石头砸路人呢……”“那她叫什么名字？”“小孩子问那么多干什么？！成天没个事干还瞎操心！”姥姥的话使我一惊。“真是的……去去去，去玩去……真是的……老了老了还安分了，还分喽！”妈妈也从床沿上站起来，和姥姥一起去菜圃里了。

　　这更增加了“老猫奶奶”的神秘感。那几天我常常梦见“老猫奶奶”张牙舞爪的向我扑来，吓得我一身冷汗。

　　……我忽的一看，一片山茶花的花瓣被我揪掉了。随之，整个花的花瓣全都掉落，我的眼前不再是一朵完整的山茶花，只剩枯枝败叶。这是时间在告诉我，没有把握好岁月？

　　那么的一天，壮着胆子，我就忐忑地闯进她家里。她卧室里有个大书柜，上面有好多书啊……还有一本最大的太高了，我够不着。我就用叉子把那本书想给它挑下来。“小家伙来这造什么孽？”我吓了一跳，手中的叉子也“咣当”一声掉到地上。我猛然回头一看，才知道她竟什么时候已站在我身后。“想看书是吧，过来，坐过来，我拿。”我怯生生地站过去。她拿了书，一翻开，好像是本图画书，画着小人，还有山水。具体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上面的繁体字我压根看不懂。她抱着我，问着：“会不会唱歌？我教你唱啊。”“山茶香，山茶美，山茶姑娘采茶回……”想不到她并不是人们口中的那样不尽人意，反而如此的慈祥！我特别欣喜，于是常缠着她，让她叫我唱歌。

　　当我回家的时候，村里很多人向我招手告别，而我更惦记的是在那棵山茶后的眼睛，那么慈祥、温暖。

　　直到今天，每当我哼起那山茶小调时，妈妈总是疑惑的望着我，并不明白我是如何学来的。

　　“唉。”我走到山茶花前，蹲了下去。看那根上的残枝枯叶。

　　之后我再回去，她就成了墙上的人。当时我哭得很伤心，好像比她还不幸似的，后来怎么样了，早已不知道，不知道她的真名，也不知道那些书何去何从，也无从知晓啊。

　　我注视这山茶。花儿落了，但是它的叶儿还在，它还留有花开的记忆！我把椅子搬到花前，看着水蓝色的，如油画般的天空，像极了几年前那明媚的下午，像极了我见到“老猫奶奶”的下午。可如今，人已走远。可如今，花儿——落了。

　　——似有似无处梦境，山茶花开遍夕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