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难以忘却的记忆

　　可是爷爷的亲人呢？对于他的家事，他极少谈及。我后来是听人说的：他年轻的时候是一个屠夫，很会赚钱，但也很会花钱，解放后一场豪赌几乎输光了他的所有的家当。现在他就靠每个月一百多元的退休金。他有一个女儿吧？好象有认养一个儿子，可儿子不肖，不认他，他女儿有三个儿子，可后来他女儿疯了，三个外孙倒还乖，只是家境不好，有来看他的就其中两个外孙和一个侄女。每到除夕，爷爷就会关上大门，不知去哪里围炉，大年初一又出现在小屋里。我想每到除夕这一天，老人心里肯定最不是滋味，本来应该是儿孙满堂围坐身边，他却反过来。爷爷心里肯定有许多伤心的往事，他每天都会点上三柱香，把心事讲给供在旁边的老伴的遗像听。老人的心多孤独呀！

　　我们渐渐长大了，邻居家的老爷爷却老了，他的身体不再硬朗了，经常“吭吭”的咳。邻居们慢慢地与老人疏远了，老人就更孤独了，常常看到他独自坐在太师椅上泡茶、抽卷烟、看古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睡醒后继续泡茶、抽卷烟、看古书。“公啊，您咳嗽，就不要抽烟了。”“无聊啊。”我还是经常跑过去和爷爷聊聊天，虽然他的那些话我不知听过多少回了。因为这样，爷爷对我更好了，有时爸爸、妈妈加班，我放学回来晚了，爷爷就会等在家门口，为我热好了饭，看着我吃下；我生病了，爷爷会常来询问，还能给我开出许多民间小偏方；有时我受了爸爸、妈妈的训斥，我会跑到爷爷面前哭。可是有时，我也会觉得爷爷老了，有病了，我还是少去的好。但是一看到他孤零零的，我又特别难受，我不能不理他。

　　后来我工作了，我每月会拿出50元给爷爷，爷爷多高兴呀！用我的50元，爷爷新添了一些衣服。我还给爷爷买了一双棉鞋，冬天爷爷就天天穿着它。

　　爷爷真的老了，老得行动都不方便了，早上、晚上听到他使劲地咳，我就会背地里哭，有一次他的外孙来了，我就哭着对他说：“你就住下来吧，晚上你爷爷需要你照顾。”他的外孙住下了，我看得出爷爷有多么地开心。有一次我打了一盆热水，轻轻地为爷爷擦洗，爷爷的眼角泪光闪动，而我的眼泪也情不自禁地掉了下来。我觉得人老了，孤独、无助多么可怜。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工作后不久谈恋爱了，与爷爷聊天的时间自然少多了。在我准备定婚的那段时间，爷爷的脚肿起来了，晚上睡觉都不能躺着睡了。我知道爷爷将不久人世了。那一天，我定婚，可是一整天我都高兴不起来，晚上当我家高朋满座时，爷爷的外孙来找我，见一屋子的人，他没有进来，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第二天，爷爷走了。我知道昨晚他想见我最后一面。虽然他不是我的亲人，按我们本地人的风俗，我完全没必要守在他身边，更何况我在办喜事。但第二天，我一听到噩耗，马上控制不住自己大哭起来，我摘下头上的花朵，卸下所有的装饰，哭着跟着爷爷的灵柩把爷爷送出小巷子，我对爷爷说：“公啊，对不起，我不乖。”

　　爷爷走了，我经常在梦中梦到他，我经常想起他说的话：人是很讲缘分的，你就像我的亲孙女。对于老人，我是尊敬的，但邻居家的老爷爷不仅是尊敬了，那有太多的感情在里面，虽然他不是我的亲爷爷，但已胜过亲爷爷，无数次，我哭着想起他，想起他那么疼我，他那么孤独，他那么痛苦地走完人生最后的一段岁月。我就会泪流满面，我就会觉得我还是那么自私。

　　人的一生会有许多回忆，会有许多幸与不幸的事。最大的不幸莫过于“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当我懂得了怎样去体谅、孝顺一位老人时，疼我的爷爷却已不在了，留下的是一千年的遗憾和心伤。